鋼琴家陳薩：不斷喚醒自己，留住好奇心
昏黃的燈光如螢燭，如壁爐中未熄的火焰，輕柔而溫暖地將音樂廳包裹成一個蠶繭般的夢境。在全場屏息的靜謐中，舞臺左側大門開啟，身著綠裙的鋼琴家陳薩信步而至。簡單致意后，俄羅斯作曲家斯克里亞賓的斑斕色彩旋即在琴鍵上躍動傾流，從早期小品到著名的《升f小調第三鋼琴奏鳴曲》，繼而引向下半場肖邦的24首前奏曲——日前，國家大劇院“2023國際鋼琴系列”演出迎來了如斯夢幻的開篇。能關注到劇場燈光等細節的演奏家從來不多，而陳薩顯然是其中一位。
攝影 郭航
與斯克里亞賓的靈魂共振
(資料圖片僅供參考)
“斯克里亞賓和肖邦的個人精神都非常飽滿，演奏者、聆聽者都需要以一種比較投入的心情走進他們的作品。”陳薩說。這種“投入”有形地延展，外化為舞臺上只集中在鋼琴區域的燈光。陳薩的“完美主義”，讓這場音樂會的方方面面圓融統一。那是專注且寧靜的一晚，臺上臺下，陳薩與觀眾默契地相伴走過了一場純粹的音樂之旅，“小朋友在這次的觀眾中占到了一定的比例，老實說，上半場我有點擔心，因為斯克里亞賓的作品對他們來說是有挑戰性的。讓我覺得非常開心的是，大家都非常安靜。”
對陳薩本人而言，斯克里亞賓也是一位有挑戰的作曲家，他生于1872年，曾受肖邦影響，“早期創作也多少攜帶著某些浪漫的個人主義與夢境般多線條的特征”。學生時代，陳薩并沒有過多地學習和演奏斯克里亞賓的作品，但近幾年，世界風云變幻，外在的紛紜喧囂，讓斯克里亞賓特質鮮明的聲音漸漸浮現在陳薩的腦海中，比如《升f小調第三鋼琴奏鳴曲》的第三樂章，很小的時候，陳薩就被它深深觸動，以至于“忘記了時間是什么”。這是技巧上有諸多難點的一段音樂，“它有一些特別復雜的織體，結構性又不能受到幻想性和‘神經質’的影響，找到中間的平衡是非常重要的。”
被音樂記錄、承載的力量，讓斯克里亞賓與數十年后的陳薩相遇。她難忘不久前練琴時的一個瞬間：陳薩有把自己的演奏錄音再播放的習慣，那晚，她開著窗子，播放自己彈奏的第三樂章。冬夜寒涼，陳薩抬頭，看到窗外有一顆格外明亮的星星。“那一刻，我有一種極大的共鳴。”陳薩想起，有人形容第三樂章再現部的主題是“與星星的對話”，那種令人戰栗般的巧合“好像突然讓我感受到并進入了斯克里亞賓的精神世界”。
重新接近和演繹肖邦樂曲
如果說，與斯克里亞賓的靈魂共振是一種嶄新的奇遇，那么肖邦更像是陳薩的“老朋友”，或者至少對許多樂迷來說，肖邦與陳薩，是他們非常熟悉的一種組合方式：2000年，陳薩參加波蘭華沙第十四屆肖邦國際鋼琴大賽，獲得了第四名和波蘭舞曲最佳演奏獎；2010年，在肖邦誕辰200年之際，波蘭政府授予陳薩肖邦藝術護照；2021年，陳薩受邀成為第十八屆肖邦國際鋼琴比賽唯一的中國評委……但對待肖邦的作品，陳薩仍感壓力。十年前，她曾在音樂會上演奏肖邦24首前奏曲，“但我不可能像復讀機一樣，去重復之前的演繹方式。”老朋友也需要全新的認識，需要在不斷的沉淀中接近并觸碰作曲家的靈魂，“這是一個相當微妙的過程，我需要不斷喚醒自己，保持強烈的好奇心和新鮮感。”
雖然肖邦的24首前奏曲的每一首作品都看似短小精悍，但陳薩認為，前奏曲“以小見大，一葉菩提”，是“包羅萬象、百態叢生”的偉大作品，在連貫而充分的空間里，演奏家擁有極大的自由和無限的可能。近年來，對于這種“全集”式的展現方式，陳薩似乎很執著：2015年以來，陳薩已經多次在音樂會和專輯中演繹全套肖邦《瑪祖卡舞曲》、全套肖邦《夜曲》、德彪西《24首鋼琴前奏曲》等作品。
這種“偏愛”并非有意為之的噱頭，最初嘗試時，陳薩只是覺得，整套作品里的每一首都堪稱精美，實在難以割舍，于是“任性了一把，干脆全都彈了”。她驚喜地發現，自己非常享受這種由淺入深的學習過程，“能在相對統一的語境里去感受這些作品，我覺得非常快樂。”觀眾們的反響也相當良好，“這種完整性特別難得。它像是一次有趣的旅途，也像看一場超長的電影，看完之后，似乎經歷了一段人生，余味是非常綿長的。”接下來，陳薩仍可能繼續挑戰更多全集，“但這一定不是出于為了打造‘全集’的概念而去勉強的，我還是會從自己真正的內心訴求出發。”
一場好的音樂會回味悠長，但陳薩沒有太多的時間沉溺其中，很快，她就將再次啟程，與華沙愛樂等知名樂團合作的音樂會巡演、個人獨奏會等諸多事宜將填滿她2023年的行程。“作為鋼琴家，還有這么多浩瀚的曲目等待被發現，實在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。”陳薩說。
期待北京室內樂演出更豐富
北京作為一國首都，在演出數量和質量等許多方面，都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。多年來，北京也培養了一大批古典音樂愛好者，并且現在的聽眾群仍然在不斷擴大，是非常令人欣喜的趨勢。
未來，希望北京的演出類型能夠更加豐富，比如，我們期待能在這里看到更多小規模的室內樂演出，也期待看到更多演奏家在帶來重要的交響樂或者室內樂作品時，可以與觀眾進行更多的導賞交流，這不僅會讓古典音樂的受眾持續增加，也會讓大家的鑒賞力不斷提高，培養更加多元化、個性化的審美選擇，對整個演藝市場的持續發展來說，這將是非常可喜的現象。
